大街上，椰子鞋也疯狂.资料图

    “喜欢运动的人，一双‘椰子’或是AJ(Air Jordan)基本上是标配。”表弟指着脚上一双黑红配色的“椰子”350说，这是在国外读书的女朋友“人肉”给他背回来的，当时没想到会如此火爆。他打开“毒”App向我展示，这款鞋售价涨幅已经超过了300%。

    “你可能很难想象‘炒鞋’有多么疯狂。”表弟说，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年轻人的“茅台”或是“奢侈品包包”，有人会为了一双限量版球鞋彻夜排队，在二手交易市场上多花好几倍的价钱购买。他周围有朋友甚至把工作辞了，全职“炒鞋”。听表弟的描述，“炒鞋”几乎等同于“暴富”的代名词。而球鞋，几近成为一种通货。

    既然是通货，必然会膨胀。表弟说，在他读初中时，市面上最贵的耐克鞋是999元上下，到了高中价格变成了1499元左右。如今在学校里，球鞋已经升到3000元以上，“一鞋难求”的供求现状，让多款球鞋价格直逼万元档位。表弟说，上学时因为统一穿校服，大家只能靠鞋去宣示自己的“不一样”。尤其是男生，在学校一起打篮球，聊赛事，对球星喜怒投射于球鞋之上，逐渐成为一种谈资、一种圈子文化。这种“情怀”，让他们很自然对球鞋趋之若鹜。

    不只是男生。随着球鞋品牌经营策略调整，一些樱花色、糖果色的配色，以及更适合女性的设计，也捕获了不少女性购买者。再加上，球鞋文化与时尚、嘻哈、明星产生交集，B站、抖音上聚集了大量95后、00后女性大V带货，流量不断积聚，让球鞋经济“破圈”生长。

    Grand View Research的报告预测，2025年，全球运动鞋市场规模将达到950亿美元，复合年均增长率为5.1%。在球鞋市场里，由于流通性好、社交属性强且门槛不高，需求持续走高，这种疯狂一度超过了股市、楼市甚至币圈,“买鞋”逐渐异化为“炒鞋”，持续火爆的销量让球鞋市场成为造富“梦工场”。

    过去，你想买一双限量版新款球鞋，可以通过排队、拼手速和摇号来实现。如今，有人开发出基于线上交易的二级市场，买球鞋逐渐演变成一种金融行为——新球鞋发售就如同新股IPO，价格浮动有K线图表示。在类似于“球鞋券商”“球鞋交易所”的网络转售平台上，甚至出现了耐克、AJ和阿迪三大“炒鞋指数”。

    根据“毒”App数据，今年5月份，市面上热卖的球鞋交易价格跟发售价格相比，平均涨幅超过了100%，一些热卖款球鞋涨幅超过430%。这家裂变于虎扑球鞋区的独角兽企业，主要为用户提供潮鞋交易、潮流社交与鉴定服务，其盈利模式是收取卖方佣金，以及部分买家的鉴定费。“毒”App已从最初单一的球鞋社区，跨越为新一代潮流生活方式平台，这离不开背后资本的推动作用。国外类似这样的球鞋交易平台也不在少数，部分市场估值已过10亿美金。

    “炒鞋”市场的火爆，吸引了职业炒家进场，更有“游资”伺机而动。有团队和大户联合“坐庄”，包场“流通盘”，哄抬价格制造恐慌，吸引散户高位接盘。在炒房、炒股、炒币中运用的金融手段，被原封不动搬进“炒鞋”市场。更有对敲、庞氏、非法集资等非法金融方式悄悄潜入。

    一些人兴于“炒鞋”。他们在短时间内月入百万，不少狂热的年轻人借助球鞋搭建自己的致富之路，“炒鞋”带来的收益率不断被哄抬，直接碾压股市、汇市、债市等所有的投资市场。一些人毁于“炒鞋”。时高时低的价格指数让散户入局者胆战心惊，供应链、资金链的脆弱性，让无数人的心情、生活因一双鞋而跌宕起伏。“炒鞋”不再单纯，它一步步地呈现杠杆化倾向、金融化态势，引起了金融监管部门的警觉，地方金融监管部门就此专门下发金融简报，做出风险提示。

    有这样一个网络段子，70后希望80后接盘股市，结果80后跑去炒房了；80后希望90后接盘房子，结果90后跑去炒币了；90后希望00后接盘比特币，结果00后跑去炒鞋了。炒炒炒的背后，是更加年轻的人群，面对高不可攀的房市、不稳定的股市、不被认可的币圈，夹杂着憧憬、担忧、侥幸、无奈等复杂情感的选择，而这也从侧面映射出整个圈层的不安和全民投资渠道的匮乏。

    数据来源：新华睿思数据云图分析平台

    直到今天，一些限量款球鞋在圈内还被称为“理财产品”，其单边上涨的行情让人相信“买到就是赚到”。只要需求还在，大家就愿意去囤，即便它的价值被夸大了。

    金融工具本身是中性的，但过多地脱离实体经济，就会沦为金融市场“玩家”的炒作工具，最后被喂养成“灰犀牛”，产生一系列巨大的风险。马克思在《资本论》中对金融与实体经济的关系有明确论述：利润是利息的最高界限，信用的最大限度等于产业资本的最充分运用。“炒鞋”带来的资金利息和信用同样有上限，其限度便是该产业的实际利润。但凡脱离产业和市场实体盲目投资甚至投机炒作，必然造成规模急剧膨胀、结构畸形。这就好比股票市场，如果没有经济发展作为支撑，那么它离零和游戏的“骗局”也不远了。尤其对于深谙此道的金融市场“玩家”，只要给他一个现金流，就能把它证券化——他们看重资金的流动性，而非囤鞋本身。

    球鞋，有其使用价值，但囤的时间长了，会变旧、开胶，不再好穿。如此，当泡沫散去，玩家离场，市场崩盘……球鞋的价值还剩多少?

    我问表弟，如果鞋价下跌，还会不会继续买？表弟不假思索地告诉我——会！“当球鞋不值钱时，才能看出，谁是真喜欢，谁是在装，谁只是把它当作挣钱的手段”。（来源：《半月谈内部版》2019年第11期，文/潘晔）